在回雞場的路上，蘇文宸在車里一直陷入沉思。

因為他最終還是答應下來合并石泉雞場。

主要是后面李書記給的誘惑太大了，一個是把宋平文安排到別的地方去。

第二個則是合并后成立藍水畜牧場，正式成為市屬的科級單位，他也可以趁機進一步，提升為行政17級。

對應后世就是從副科轉正了。

對蘇文宸來說，第一個還好，第二個誘惑可就大了。

因為以前他們只是一家養雞場，后面如果要開設分場和增加其他養殖物種，都是要跟上面申請的。

雖然一般不會拒絕，可是還是沒有自己做主舒服。

特別是明年利潤還可以直接留下的時候。

一旦提前升格成為畜牧場，那么養什么就自己說話算了，只要每年核算的時候能過的去就可以了。

所以蘇文宸還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，本來他想著等白豬的豬種借種回來，培育出適合本土生長的快速出欄的豬種后。

在趁機申請建立養豬場，然后在想辦法升格成畜牧場呢。

這也是他前面跟李書記說的雞場的明年的規劃，畢竟單位晉升這種事情肯定是要他這個一把手點頭才行的。

對方不點頭，那么這個流程怎么也走不下去的。

本來他只是想讓李書記提前有個心里準備，等明年豬種培育好，那時候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推進下去。

只是沒想到，宋場長又給了他一個助攻！果然不愧是他親自欽點的送場長啊！

蘇文宸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準備提前撤，這一下石泉這個爛攤子就沒人愿意接手了。

當然蘇文宸也知道，肯定不至于到無人愿意接受的地步。

只是市里面有能力的人，都不愿意去，那些愿意去的，市里又覺得都不靠譜。

就比如蘇文宸，如果當初他不把大隊養雞場做起來，其實藍水雞場的場長他也當不上。

說白了，你都沒有展現出自己的價值，人家憑什么用你呢？

對于李書記來說也是，相比于從石泉再提拔一個也不知道行不行的副手上來，不如就直接讓他覺得可以的蘇文宸直接合并了。

畢竟藍水那邊冬天的產蛋率，都能維持在跟夏季差不了多少的程度。

對蘇文宸來說，石泉那邊內部肯定問題很多，不然不至于上去一個場長都毫無辦法。

就連宋平文也一樣，看似別人都聽話，但是實際上水下究竟什么樣，恐怕對方也未必清楚。

不過也可能是清楚了，所以就不想待在那里了？

蘇文宸也不了解具體原因，不過好在，侯國忠和苗遠都是那邊排擠出來的。

他覺得，兩人應該知道一些那邊的內部消息，總不至于是兩眼一抹黑。

藍水雞場。

蘇文宸的辦公室內。

他正在手里拿著一個火鉤子，捅咕爐子里的煤塊。

讓其燃燒的更充分一些。

而爐子的四角還擺了幾個小點的土豆，地瓜，芋頭。

沒一會兒，隨著韓陽帶著場里幾個部門負責人都進來之后。

蘇文宸指了指爐子邊上的小板凳。

“都坐，這天氣就不去會議室挨凍了，圍在這開個簡單的小會吧！”

聽到蘇文宸輕松的語氣，其余人都松了口氣，畢竟早上事發突然，幾人都以為出了什么急事呢。

現在看著蘇文宸樣子，應該沒有什么大事，最起碼對他們雞場來說肯定沒啥影響。

韓陽最先說道。

“場長，市里那邊沒出問題吧！后面雞蛋還要送過去嗎？”

蘇文宸搖了搖頭。

“跟咱們這邊沒啥關系，是供銷社那邊的事情，雞蛋他們今天一次性都拉走了，年前也不用給那邊留了，剩下的咱們用來場里職工當做福利就行。”

說著蘇文宸放下手里的火鉤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。

轉過身頗為認真的看著幾人說道。

“今天去市里，還有別的事情，去給市里送蔬菜的時候，跟李書記聊了幾句，他的意思是咱們藍水雞場，看看能不能合并石泉雞場，只要能讓那邊盡快恢復生產，他會盡力支持我們。”

聽到蘇文宸這話，韓陽立刻驚喜的說道。

“這是好事啊！場長。”

“只要能合并石泉那邊，咱們就可以直接成立一家分場了，我聽說那邊占地可比我們這邊要大的多。”

隨后有些遲疑的說道。

“就是，這個合并了，以后聽誰的啊？畢竟我聽說石泉新任的場長可是市里派下來的，級別好像比咱們高啊！”

“不能是咱們合并他們，然后讓他們過來領導我們吧！”

蘇文宸擺了擺手。

“這個不用擔心，李書記承諾，合并期間石泉那邊的人，聽咱們安排，我們不要的人，他會調到別的地方去。”

“而且只要完成合并，我們單位也可以提一級，成立藍水畜牧場。”

對蘇文宸來說，李書記給的這根胡蘿卜還是挺香的，畢竟升官嘛！誰不愿意。

不然他不會去接手這個爛攤子。

對蘇文宸來說，他其實不擔心人員什么的，而且擔心有什么隱藏的大窟窿，一旦不知道的話，這最后接手了可是得他往里填的。

而且現在他就知道一個窟窿，石泉雞場今年的剩余的任務指標已經挪到明年去了。

不過這個窟窿對他來說，倒也不算什么，因為石泉以前一年也就十萬斤雞蛋的任務，再加上今年已經完成了一小半。

明年只要按照他的想法，石泉雞場自己就能填平這個窟窿，可是這只是他知道的。

還有沒有他不知道的呢？

所以不搞清楚，蘇文宸肯定不會貿然去接手的。

畢竟石泉那邊都運行多年了，內里肯定也是一本爛的不能再爛的爛賬，不理清楚這本爛賬，這攤子可沒有那么好接。

蘇文宸也清楚，李書記的胡蘿卜哪里是那么好吃的，真要是特別輕松還能等著他？早一大堆人搶著來了。

別的不說，作為同樣級別的養雞場，他們藍水雞場這邊要是要換場長了，絕對就是一堆人搶著要過來。

韓陽不太清楚石泉那邊的內情，所以聽到蘇文宸這么說，他第一反應就是好事。

畢竟企業單位提升級別，這可比個人晉升要難多了。

只有規模到達一定程度，且經過上級審批覺得，確實很有必要才會得到允許。

畢竟一旦單位級別提升，往往該單位大多數主要領導都相應的提半級或者是一級。

當然這事也不一定，但是他覺得，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。

只是韓陽看了看有些皺眉的侯國忠，還有沉默不語的苗遠，跟邊上一臉喜色的馮國良形成鮮明的對比。

韓陽有些不解的看著兩人。

“你倆怎么這副表情？不會對那邊還有感情，所以舍不得吧！”

“這合并過來又不是取消了，最多也就把人換一換，名字改成石泉分場，其他的也不會變太多啊！”

聽到韓陽這話，苗遠搖了搖頭。

“場長，韓副場長，是如果合并的話，石泉那邊情況有些復雜，具體情況你們問老侯吧！我們兩個也是因為這事被趕出來的。”

說完后有些嘆氣。

苗遠知道，大概率宋場長也放棄了，不然市里不會讓他們出面合并石泉那邊。

當年嵐市最風光的養殖場，現在居然到了要被新建的藍水雞場合并，才能活下去的地步了。

聽到苗遠這話，蘇文宸和韓陽全都扭頭看向侯國忠。

侯國忠看到苗遠把事情，直接推給自己。

直接冷哼一聲。

“要我說，石泉雞場現在就活該落到這種地步。”

蘇文宸聽到這話，眼神閃爍了一下。

“老侯，詳細說說，那邊究竟有什么內情，畢竟合并了，我可不想咱們雞場幫他們往里填窟窿。”

侯國忠聽到這話，也沒有隱瞞的意思，畢竟他現在早就不是石泉那邊的人了。

“其實石泉那邊別的問題都不大，最大的問題其實是飼料的問題。”

“我現在覺得，現在石泉這個樣子也都是飼料的問題。”

說著看向蘇文宸。

“我也是從場長你們大隊那邊回去之后，看到你們大隊的雞飼料配比非常合理，所以我就突發奇想的調整一下當時石泉那邊的雞飼料的配比。”

“結果卻意外發現，料庫里的飼料全都不是按照要求配出來的飼料，都是滲了沙子的那種。”

蘇文宸皺了皺眉。

“滲沙子？你的意思是石泉那邊在飼料上偷工減料？”

“不過雞偶爾食用一些沙子應該問題不大吧！”

侯國忠冷笑的看了一眼苗遠，搖了搖頭。

“要是偷工減料就好了，當時我抓了一把，里面接近一半都是沙子，剩下的也都是麩皮和豆粕，玉米只占很少。”

“就這種飼料，兩萬只雞能活下來六千也算它們命大了。”

“我當時就懷疑飼料被換怕是早就開始了，只是我當時氣憤的去找他，老苗當時不讓我查。”

“而且我在石泉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老技術員，就算想查也沒人聽我的，后來場長你邀請我，我自然也不想留在那邊了。”

“至于被換的飼料去哪里了，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
蘇文宸眨了眨眼，看了一眼苗遠。

他是比較相信侯國忠的話的，因為對方跟苗遠，都是從建場之初就在石泉，混了這么多年還是一個技術員。

顯然侯國忠不是單獨的讓宋場長不待見，應該每一任領導都不怎么待見對方。

不然沒道理苗遠都混到科長的位子了，他還是一個技術員。

這種情況下，就算石泉真的倒賣用來制作飼料的糧食，大概率也不會拉對方下水。

反倒是苗遠，對方當時作為石泉雞場后勤科的科長，是一個對方怎么也繞不過去的檻。

那么苗遠有沒有參與？或者說參與了多少呢。

甚至不光蘇文宸這么想。

聽到侯國忠說完之后，韓陽也有些狐疑的看著苗遠。

“苗科長？你不解釋解釋？”

苗遠苦笑一聲，他就知道這事得把他扯出來。

“老侯不是都說了嗎？石泉那邊最大問題就是倒賣用來喂雞的糧食，然后在往飼料里滲入沙子。”

“很多雞生病也是因為食用過多沙子導致的。”

蘇文宸揉了揉眉心，有些質疑道。

“這么大批量滲沙子，就沒有人察覺？宋平文也知道？”

蘇文宸雖然覺得宋場長，可能是也不是啥好人，但是應該不至于干這種事情吧！

畢竟對方作為領導身邊人，沒吃過豬肉，也應該見過豬跑吧！

在這方面撈錢，很容易就被查出來！

而且這雞死了，對方每年都完不成任務，這樣沒辦法跟領導交代啊！

錢跟前途相比，蘇文宸相信宋平文應該是知道那個輕重的。

聽到蘇文宸的問題，苗遠搖了搖頭。

“宋場長不知道，他這個人怎么說呢，可能是在機關呆久了，還不如前面的幾任場長呢。”

“反正離開之前，他就只去了兩次雞舍，去的也都是老侯他們以前待的那幾個雞舍。”

“在我走之前，石泉那邊也就那兩個雞舍的六千多只雞還活著，剩下的基本都陸續病死了。”

蘇文宸嗤笑一聲。

“病死？還是被病死的？”

“那每年的任務怎么辦？都像宋平文一樣往后挪？”

苗遠搖了搖頭。

“前幾任場長哪有跟市計委談話的本事，一場雞瘟下來，自然就沒有辦法完成任務了。”

“反正飼料都被雞吃了，雞也得雞瘟死了，找也沒地找去。”

聽到苗遠這話，就連侯國忠都瞪大了雙眼。

“你的意思是石泉前幾年頻繁的雞瘟，都是你們故意搞出來的？”

“這就難怪了，這消毒都不知道消了多少遍了，還是能持續不斷的復發，結果雞來到坪村這邊一下子，一點病也沒有了。”

苗遠立刻擺了擺手。

“我可沒參與，都是錢副場長那幫人搞得，我也是被宋場長安排成后勤科科長之后才慢慢接觸到的。”

侯國忠冷哼一聲。

“哼，你也不啥好東西，知道了也不提醒一下那個宋平文，人家好歹一來就提拔了你。”

“你就看著那個大傻子往里跳啊！”

苗遠苦笑的看著蘇文宸。

“場長，我也沒有辦法啊！宋場長一來錢副場長就靠過去了，我就算說了他也得信啊！”

“我已經暗地里提醒他好幾次，去下面雞舍和料倉多去轉轉了，”

“他不聽，我也沒辦法啊！”

蘇文宸點點頭。

如果苗遠沒有撒謊的話，他到是理解對方的做法。

畢竟在不知道新來的領導到底啥作風的情況下，傻乎乎的把東西都交出去，很有可能會害了自己。

最多就是暗地里提示一下，如果是有心人應該會發現，不是有心人的話，那說了也等于白說。

苗遠跟老侯不一樣，對方是那種極其謹慎的人。

這種人，除非局勢明朗不然不會主動出面的。

而且現在要不是對方人都不在石泉雞場了，蘇文宸估計苗遠還是一個字都不會多說。

畢竟萬一新來的領導沒弄過對方，領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，他留在雞場那可就得遭老罪了。

苗遠有家有小的，自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地步。

不過聽到苗遠的訴說，蘇文宸也明白了石泉那邊大概的問題。

“嘖嘖，火龍燒倉！”

“呵，什么地方也能見到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