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聽說死亡之觸,在鹿灣區(qū)的造船發(fā)達時期,是和人類和諧相處的?”
“不止,從我接觸的幾個移民口中得知,甚至那一段時間,可以說最和諧的吧。”
克莉絲將大包小包物資堆在車斗里,她捋起額前發(fā)絲,疑惑地問詢起死咬:“這有點反常吧?一般來說,不應該是因為人類的污染,而導致怪物性格大變,開始襲擊人類嗎?”
“你電影看多了吧?大小姐。”死咬開玩笑道:“你想想看,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啊,自然界中的很多生物,在沒有人類干涉的情況下,實際上是早就應該滅絕和淘汰的。”
“有、有這種說法嗎?”
“當然啊,比如說馬,純正的野馬是不適應自然環(huán)境的。它的身體很金貴,在野外很難生活。是人類看重了它的力量和速度,故意培養(yǎng)馴服它,讓它被投入到農耕和戰(zhàn)爭中,這才延續(xù)了它的種群。”
死咬靠著機車把手,調侃道:“再比如說熊貓啊,看起來很珍惜可愛的動物吧?其實這東西在野外堪稱惡霸,戰(zhàn)斗力一點不差。可是它們笨的很,吃東西還挑,不會繁育下崽,還是科學家和培育基地人工幫助,才幫它們的野外數(shù)量回升起來的。”
克莉絲還是感到驚訝:“難道死亡之觸,也是這樣的嗎?”
“誰知道呢,那東西的祖先,據(jù)說是跟恐龍一個年代的物種。能夠繁衍到現(xiàn)在都是奇跡了。”
死咬一擺手:“我們這些流浪騎士走南闖北見得多,所以對這種事情倒也不覺得驚訝。”
“那些移民說,在變成死亡之觸之前,這種沙漠蠕蟲只是喜歡吃人類向海里排放的廢料殘渣,甚至有點上癮了。而鹿灣區(qū)的用水,很多時候也是靠著蠕蟲的器官過濾凈化后得到的,因此可以說,它是也能夠幫助曾經的工人們維持生活的一部分。”
“人類也是自然界的一部分,貓犬蟑螂老鼠這些跟在人類背后行走的野獸,選擇適應了人類的規(guī)則和環(huán)境,而獲得了物種的延續(xù),死亡之觸也好,人類也罷,大家都是生物圈里的一部分,誰也不比誰高貴。”
聽聞死咬這番言論,克莉絲忍不住搖搖頭,感慨一聲:“從前只覺得人類對于自然界只是充滿了破壞和污染,結果……人類覺得只靠自己就能改變生態(tài)的心理,才是充滿了傲慢和高高在上。”
“生物本來就是適應演化,湊湊合合活下去的,大家都是生命,沒有誰比誰的進化更優(yōu)秀,各有各的活法。”死咬聳聳肩。
“但對人類來說,生命就是有高低貴賤的。”
克莉絲低下頭,揣起來胸前的吊墜,注視著里面慈祥溫柔的女性照片:
“人類這種動物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呢,一輩子都在互相攀比較勁,哪怕沒有矛盾也要制造出來矛盾,經濟、地位、榮譽、貢獻,甚至連愛情都要互相攀比。”
“那就要看你們這些權貴財閥們咯。如果你們作為精英表率,在享受了這么多優(yōu)渥財富的時候,還能從手頭分一點錢財給底層人。”
死咬看了一眼遠處的廢棄都市:
“你已經是很貼近底層的人了,但連死亡之觸對鹿灣區(qū)的影響都不了解,恐怕你所知道的那些事情,都是來自于小說家和熱門電影的藝術加工創(chuàng)作吧?”
“我……”克莉絲臉頰微紅,目光躲閃:“我,還是挺認真在了解底層的,我經常看短視頻的評論區(qū),偶爾還會去看真實紀錄片。我知道底層人活的很痛苦,可以說是在水深火熱之中,一直在痛苦呻吟。”
“你有真正在底層生活過嗎?我的大小姐。你人生中最落魄的時候,隨手拿出來一張電腦主板,都有幾十百萬爍碼。”
死咬托著下巴,看向遠處的廢棄的造船廠房。
“死亡之觸估計還想回到當初和工人互利共贏的時候吧,失去了船廠的生態(tài)圈,又被改造成了武器的實驗體……可惜啊,無知的怪獸和底層的人群,什么都決定不了。”
“在工人最想賺錢的時候,大企業(yè)做金融買股票,喊著讓人保護環(huán)境;在居民飽受污染毒害時,工廠主實業(yè)家又賺的盆滿缽滿——提升一下私德,多點良心,比開發(fā)什么高科技都強。”
“正因如此,我才要打敗金晨防務,這場戰(zhàn)爭,我們必須取勝!”
克莉絲捏緊吊墜,沉聲說道:“母親曾告訴我,逆光城最開始,不是這樣的。”
“我的家族是懷著夢想和信念,來到這片滿載希望土地上,大家最開始都很和睦,共同勞作,同甘共苦,帶著很多人一起落地生根,發(fā)家致富……”
“是后面來到這里的新貴族,把這片大地變成了藏污納垢,紙醉金迷的罪惡之都。像金晨防務這樣滿手血污渾身惡臭的企業(yè)能夠走到現(xiàn)在,恰恰是我們所有人的責任。只有把這樣的企業(yè)扳倒、打垮,徹底葬送在逆光城的陰影里,才能保證更多人免受侵害。”
“死咬小姐,我們做了這么多年朋友,你知道我是什么性格。為了贏得公司戰(zhàn)爭,我愿意付出更多的代價和犧牲,這不光是為了我的家族,為了逆光城的精神和道義。”
克莉絲目光嚴肅,認真地對流浪騎士說道:“這是變節(jié)和變革的時代,我已有殉道的覺悟,只要愿意一直協(xié)助我下去,我絕對傾盡所能相付。”
“唉喲……行吧,你都不怕死了,我還能說啥?算你說服我了。”
死咬單手捂著額頭,嘆息一聲,低頭抱怨道:
“至于你說我要什么——得了吧,大小姐,你太高看我們這幫流浪摩托佬了,‘若有所需要,必在途中取’。如果你不是我的多年的老朋友,我可懶得搭理你……”
她望向克莉絲,目光復雜:“那個柔弱怯懦,整天說自己這不敢那不行,對家族毫不感興趣,幻想跟自己心中的完美戀人私奔的姑娘,怎么就變成了這幅樣子呢?”
克莉絲笑著道:“是啊,我也很意外,當初聲稱自己要爬到量子塔頂端,做職業(yè)經理人逆天改命的街頭女孩,現(xiàn)在居然成了浪跡天涯的騎士。”
“沒辦法。”死咬聳聳肩,自嘲道:“長歪了是這樣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