栗音唰地從地上起立。
女修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一跳,慌慌張張跟著站起來。
栗音定了定神,看著上方的仙舟:“我知道要拜入哪個宗門了。”
女修更慌張了:“哪個?”
“萬獸宗。”栗音斬釘截鐵。
至于那兩個內應在哪,不重要了。
氛圍輕松、不抗壓、不內卷,沒有復雜的人際關系(尤其是前任),才是最重要的。
女修聞言,立刻狠狠松了一口氣。
成功了,她簡直就是個天才!
“咳,實不相瞞,我就是萬獸宗此次負責收徒的弟子”,
女修捂唇輕咳一聲,“我叫夏爾若,你可以叫我夏師姐。”
栗音早就猜到,暗戳戳拉踩對家的既視感簡直不要太明顯。
她和夏爾若交換姓名后,自我介紹為散修,機緣巧合踏入修煉一道后四處游歷,正好來到北妄城,遇見三宗收徒。
因為一個人修煉太辛苦了,才想找個宗門抱團取暖。
栗音催促道:“夏師姐,事不宜遲,我現在就拜入萬獸宗吧。”
夏爾若疑惑為什么小師妹比她還急,但她顯然被喜悅沖昏了頭腦,高興地大步向前:“好,我們先去測靈根。”
栗音連應了兩聲,緊緊跟在她身后。
看出她的不安,夏爾若安撫道:“小師妹放心,我宗不像旁的宗門那樣看重弟子的靈根,更看重弟子和萬獸的親和,只要合眼緣一切好說。”
她眨了眨眼睛:“我一眼就看見你蹲在廣場上,很合眼緣才來找你搭話的。”
栗音沖她笑了下:“我也覺得萬獸宗很適合我。”
夏爾若喜形于色:“那太好了,我們等下先測個靈根,然后再去和靈獸們接觸......”
栗音聽著她的安排,悄悄吸氣平復心跳,并梳理起那些存檔的情況。
她飛快回憶著那九個BE里具體都有那些人,卻發(fā)現記憶有些模糊。
但她記得每個結局幾乎都掰得很難看。
典型就是第四回合,在她腳踏兩條船翻車后,兩個攻略對象高達99的好感度全部降為0。
美強慘半妖拒絕她的私奔請求后直接墮魔,小少爺得知她私奔的打算后直接退婚,甚至剛剛還親耳聽見他們結仇了。
哈哈,幸好她死了,不然世界上會多一個穩(wěn)定的三角形。
栗音記得第四回合里她是被氣死的。
玩家腳踏兩條船翻車后名聲掃地,于是氣急攻心。
隨機判定的內容是“玩家及時冷靜下來需要的自制力至少為60”,可惜她隨機出的點數只有9,自制力遠遠不夠,結局是被氣死了。
因為過于離譜,所以她記得清清楚楚。
不過現在的時間線上,對于攻略對象而言,玩家估計死了幾百年了。
她不清楚這個破游戲研發(fā)之初,有沒有設計關于玩家死后,攻略對象們的運行代碼……
也不確定穿進來之后,這個世界會不會自動衍生出新的內容——
好感度降為0的攻略對象會不會記仇,有多記仇,好感度沒有降為0的攻略對象對死去已久的玩家又是個什么態(tài)度,以及他們會不會認出她來,認出來了怎么辦......
不確定的事情太多了,更不要說她如今的身份還是個魔域內奸,修為低微,隨便來個人就能碾死她。
思及此,栗音迅速定下行動方針——
低調行事,猥瑣發(fā)育。
至于師父的任務......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。
她跟著夏爾若登上萬獸宗的青木仙舟,寬闊的仙舟甲板上有三兩聚在一起說話的修士。
正如萬獸宗的名字一樣,除了人還有形形色色的靈獸,有些縮在修士懷里撒嬌,有些在天上和甲板上嬉戲追逐。
栗音注意到兩個人的視線,一位少年人和一位胖師兄。
“還真給你拉上來了。”胖師兄瞪大眼睛,看了看夏爾若又看了看她,身旁的少年也一臉驚訝。
夏爾若沖他哼了一聲,轉頭和栗音介紹:“他是鄭錢大師兄,他是張百樂,是你的小師兄。”
鄭錢胖胖的臉上立刻露出和善的笑容,張百樂則開心地喊了栗音一聲“小師妹”。
栗音一一喊了聲師兄,簡單認識,然后跟夏爾若身后去測靈根。
她把手放在測靈石上,無色透明的石頭頓時溢出綠光,溫和的木靈氣散發(fā)出來。
“木靈根!”夏爾若吃驚地抓著玉牌,一時忘了錄入,“難怪你看著骨齡不大,就有筑基的修為了。”
單靈根修煉的速度會比雜靈根快。
栗音笑了下:“也就運氣比別人好一點。”
這把運氣好,抽到好的身份卡,雖然好里面摻了點爛。
她又問:“對了,夏師姐,等下親和要怎么測呢?”
夏爾若回過神來,把她的信息錄入玉牌,一邊回答:
“用來測親和的都是些單純弱小的幼崽,一般來說,你是木靈根,相同靈力的靈獸會和你更親近,至于其他的,得看它們喜不喜歡你......”
“跟我來,幼崽怕跑丟都在靜室里。”
栗音跟上,才走出幾步,仙舟突然劇烈晃動,懸浮在船體四周的防御符文被短暫點亮,抵御從廣場上震蕩開來的氣浪和威壓。
受驚的靈獸四處逃竄,發(fā)出嘰嘰喳喳的叫聲,仙舟上的人手忙腳亂,與此同時,一聲凄厲的慘叫刺破了嘈雜,讓栗音心頭一跳。
怎么回事?
她踉蹌數下才穩(wěn)住身形,疑惑地向外面看去,隱隱瞥見一道凝夜紫色的身影。
“怎么回事?有敵襲嗎?”夏爾若扶著墻壁站穩(wěn),大聲問道。
仙舟的欄桿邊站著人,鄭錢和張百樂也在那里,緊緊盯著仙舟外的高空。
張百樂被她驚醒,聲音有些顫抖:“不,不是敵襲......”
他和身邊的鄭錢一樣都臉色蒼白,似乎看見了什么震驚又嚇人的畫面。
栗音直覺不妙:“夏師姐,我們先過去看看吧。”
夏爾若也想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,應了一聲走在前面,栗音落后半步,有意隱藏身形。
欄桿邊趴著不少人,她透過間隙看向外面,呼吸微微停滯了一瞬間。
高空中,有個修士被白玉般的瑩瑩枝節(jié)捆縛,半死不活地吊在那里,玉色枝節(jié)像蛇似的游移收緊,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擠壓聲音。
鮮血從斷裂的關節(jié)處溢出來,仿佛傾斜的雨絲一滴滴向地面墜落。
男修面上血色盡褪,拼命掙扎:“你是誰?你想干什么?我只是來這里拜師的,為什么這么對我?”
在他對面,凝夜紫色的身影負著一只手,憑虛而立,聽見他的話微微瞇了瞇眼睛,輕蔑又憎惡:
“少說廢話,同伙何在。”
修士的耳力很好,栗音不但聽清楚了他們的對話,還聽見了骨骼斷裂的聲音,緊隨其后響起的是男修的慘叫。
她膽戰(zhàn)心驚,不再去看滴下去的血,把視線悄悄放到了沈長老的臉上。
從俊美冷艷的五官中隱隱瞥見了他少年時的影子,也確定了他的身份。
確實是她第四回合時的攻略對象之一,栗音依稀記得那是個矜貴傲氣的世家小少爺。
因為成年男性的身量完全長開了,性格也有所變化,第一眼才沒認出來。
栗音努力回憶他的名字,繼續(xù)暗中觀察事件的發(fā)展。
沈長老身邊懸浮著一部玉簡模樣的法器,玉色枝節(jié)就是從玉簡法器中生長出來的。
在男修選擇繼續(xù)裝傻時,打開的玉簡中開始浮現斑斑字跡,枝節(jié)上則迅速生長出許多荊棘,扎進了他的身體,頓時鮮血如注,慘叫連連。
看得栗音一陣幻痛,打住回憶,沒忍住問:“那是什么法器?”
夏爾若做起場外解說:“好像是沈長老的本命法寶。”
才說了兩句話,男修支撐不住偽裝,暴露出通身的魔氣。
仙舟上圍觀的萬獸宗弟子發(fā)出震驚的聲音:“是魔修!”
張百樂小聲嘀咕:“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魔修呢。”
栗音眼角跳了跳,沒說話。
算上她,其實應該是第二次。
“沈長老不會平白無故出手,有什么好驚訝的。”鄭錢作為大師兄,比其他弟子了解得更多。
不過方才事發(fā)突然,的確嚇了他一跳。
沈長老出手如電,眨眼就把那人從地上綁到了空中,若不是有仙舟護著,這會他們應該和地上的人一樣,被瞬間爆發(fā)的威壓和靈力沖擊得摔成一片。
搞清楚狀況,他清了清嗓子,開始給不明情況的小弟子們當解說:
“都看見那部法寶了吧,那叫刑獄密典,可有名了,能夠裁斷惡念和罪孽,沈長老應該是發(fā)現了那個男修身上的惡和罪,才對他出手的。”
“打神鞭都聽說過吧,看見那些荊棘沒有?”
“和打神鞭一樣,據說它們不但能傷到修士的肉.身,還能作用在修士的識海上,達到身心劇痛、神形俱滅的效果,一般魔修是扛不住的。”
栗音冷靜思考了下,她也是個一般的魔修,扛不住,真的扛不住。
游戲里死亡能重開,她現在穿進來就不一定了。
不過好在她是心里越緊張,面上越淡定的性格,混在人群里看完了外面發(fā)生的事情。
那魔修暴露真身之后,從牙縫間擠出了幾個字:“殺了我......”
顯然他無法承受那部本命法寶的威力,沈長老滿足了他的要求。
破碎的殘軀如垃圾似的被扔下,從高空筆直地墜下去,他沒有再看第二眼。
殺人不眨眼。
栗音汗毛倒豎,不難看出這男人對魔修的恨意。
也不難猜到,可能是當初聯姻對象和魔修私奔的事情狠狠折辱了他,催生出了對魔修的殘忍。
現在好了,她既是當年折辱他的聯姻對象,又是個魔修。
如果沈長老發(fā)現了她,兩個愿望就能一次滿足。
栗音覺得她可能會死得比剛剛那個魔修還要慘。
處刑結束,一位天青衣的青玄弟子飛身過去,栗音望見他腦后的紅發(fā)帶無比鮮艷,被風吹拂上下飄動。
又聽見他沖沈長老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師父。
可沈長老卻沒給他好臉色,冰冷地道:
“去找他的同伙,別像個廢物一樣礙眼。”
捕捉到同伙二字,栗音如夢初醒,這會兒終于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。
等等,剛剛死的那個不會是來找她接頭的內應吧!?師父安排的人這么不靠譜嗎?
栗音的心砰砰直跳,身側的手攥得很緊。
她站在萬獸宗仙舟的甲板上,四周都是萬獸宗的弟子。
因為她才入門,還穿著自己的衣服,而萬獸宗弟子大多著統一形制的墨綠法衣。
不怕一萬就怕萬一,她杵在這兒實在太顯眼了,萬一找同伙找到她頭上怎么辦。
尤其她還真的做賊心虛。
栗音扯了扯夏爾若的衣角:“夏師姐,咱們繼續(xù)吧。”
夏爾若被剛剛的處刑嚇得面色發(fā)白,正捂著心口平復,聽見她的話連忙應了幾聲,轉身帶她去測親和的靜室。
余光中,栗音卻瞥見那個紅發(fā)帶的青玄弟子安排完事宜,帶著幾個人飛了過來,她的心瞬間提起。
完了,人在修真界,死到臨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