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塵緣3:緣結天界卷 第7章 鬢微霜

作者:煙雨江南 分類:其他 更新時間:2025-04-11 16:45:44 來源:香書小說

乾坤盤湮滅的瞬間,仙陣剛剛射出一朵紫蓮,紫蓮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,然后蓮瓣一一脫落,融化成一團團氤氳紫氣。只是這次氤氳紫氣全然失去靈性,再度解離,化成雷火風霜諸般力量,一一爆開。數百丈方圓之內,頓時成了煉魂臺、絞肉場,十余名離得最近的修士不及逃脫,被卷進這團狂暴的云團中,霎時間被雷殛、火燒、風切、霜冰,提前輪回去了。

大變生于剎那之間,絕大多數修士根本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,仙陣中至少有半數修士還在頌念仙咒,將自己體內真元依時辰方位一絲絲抽出,補充到陣法中去。

群修驚魂甫定,尚未明白大變從何而起,駭然發現莫干峰上一直變幻不定的海市蜃樓消失,現出宛若仙境的太上道德宮來,百余道光芒升空,向這邊撲來。直至此時,那些反應機敏些的修士才明白,道德宗已收了西玄無崖陣,傾力出擊!

那片光芒耀眼地席卷半天,數點劍光沖在最前,十余劍光緊隨其后,再后則是百點各色光芒。整片劍芒形如鋒矢,銳嘯經天。

空中驚叫聲連成一片,那曾令天下群修膽寒的蒼色劍芒脫穎而出,速度已是快得裂風逐電,早將道德宗大隊人馬甩在身后。十余里看似遙遠,但之于這蒼色劍光不過數息間事。

除了空中殘缺不全的仙陣外,虛天本來還布置了另外兩個陣法,作為護翼仙陣之用。這兩個陣法所用修士,自然比仙陣要差了一籌。上一刻還在悠閑觀天賞景,下一刻就是仙蓮爆開,仙陣一片狼藉,只一轉念功夫,道德宗就已大舉殺來。

電光石火間發生了太多變化,早壓垮了眾多修士的平常心。蒼色劍光仍在數里之外,許多修士已覺呼吸艱難,撲面而來的殺意恍若凝成山巒,重重地壓上心頭。

“是玉虛老妖!”數名修士發一聲喊,竟然駕起法寶飛劍,轉頭就逃!他們這一逃不要緊,護陣的兩個大陣,登時不攻自破。

此時此刻,群修才想起了道德宗眾真人勢力之眾,道法之高,手段之辣,方才那好似暴發戶一般、視道德宗群道如芻狗的念頭早飛到三十三天之外。他們這時已經知道怕了。

玉虛真人身劍合一,雖然尚有三里,但列缺古劍已高高揚起,到時只消一劍橫揮,十丈劍光就可超度十余個修士。

哪知未等列缺落下,空中不知何時已凝聚起九團七彩寶云,隨后九道桌面粗細的青白色雷光自云中降下,有如九道千丈垂瀑!這雷光似緩實疾,幾乎是剛自寶云中生成,就已垂落千丈。雷光色作青白,又出自七色云,正是道術雷法中威力最大的九霄神雷!

九道九霄神雷正正好好自仙陣上方生成,只消觸著一點雷柱邊緣,不管何人,均被殛成焦炭。一擊之下,就有十七名修士葬身雷擊之中。但那九霄神雷變化還不止于此,九道青白色雷柱生成之后,居然旋轉起來,先是各自原地自轉,其勢越來越快,通體隱隱發紅,最后竟然化作殷焰通體附繞的九道雷火柱,在七彩寶云覆蓋范圍里開始輪轉,一圈下來又掃滅了十來個修士!

仙陣中群修一聲驚呼,立刻四散而逃。誰知九霄雷火陣仍不罷休,飛旋著向人最多的方向追了下去!

太微真人的道法是否太強?

于是玉虛真人還未及動手,仙陣就已被打得七零八落。玉虛真人滿腔殺意登時化作了哭笑不得,九霄神雷乃是太微真人得意道法,這就罷了,可恨這太微顯然有備而來,難怪剛才升空時落在眾真人后面,實則是在借法門下弟子,居然一出手就用的是鳳舞九天之法,同時祭出九張九霄神雷符,構成了雷禁神霄陣。玉虛真人列缺劍的確威力無倫,可是群戰殺人,遠不及太微真人禁法厲害。眼見仙陣眾修作鳥獸散,玉虛真人劍芒再長,也只能一個一個地追上斬倒。他回首怒視一眼,以示對太微真人這等吃獨食做法的怒意。

玉虛這一回頭,正好看見眾弟子環拱中的太微真人又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咒符,揚手撒出,用的手法居然是伏羲衍天。伏羲推演先天卦象,與太微真人這手法其實沒半點關系,只不過太微真人咒符一出就是六十四張,硬靠上這個名字罷了。六十余張符咒大半是雷咒,小半是各色火咒,一時間雷火漫天,燒得修士們鬼哭狼嚎。伏羲衍天所驅動的雷符火咒比九霄神雷自是差了好幾個檔次,但架不住符咒夠多,正是對付眼前滿天亂竄修士的不二法門。

玉虛真人大怒,他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劍,總不能草草斬個修士了事吧?這一停頓,初時如山如岳的氣勢立刻再降三分,玉虛真人索性停劍凝空,怒視太微。太微真人對玉虛視而不見,但見眾修已散得足夠開,當下滿面紅光,精神抖擻,在眾真人愕然目光中,自腰間解下一個天蠶絲袋,打開一看,袋內竟放著好幾捆各色符咒!太微真人咳嗽一聲,抖手就要把絲袋向天上扔去。

這一式手法,喚作千里云煙,天羅地網。

一旁紫陽真人嘆了口氣,按住太微真人的手,道:“首惡必誅,這些跟來跑腿湊趣的,還是少殺些吧!”

太微真人壓抑許久,此刻聽紫陽真人的話,心中頗不以為然。不過見其他真人都面色不善,他嘿嘿一笑,只好收回絲袋。

玉虛真人滿面黑氣這才消去少許。

一場好殺,直至月駐中天方才結束,道德宗一眾老道千里追殺,還將方圓兩百里內修道者建的樓觀宮殿都拆得干干凈凈,方才罷手。

盡管紫陽真人不住攔阻,但他畢竟只能管得眼前。幾位真人殺得是少了,可是其他四處追擊的道人就沒了約束。算起來,自明皇下詔、謫仙降怒時起,道德宗前前后后已有近百名弟子殞命,連上清之士也折損十人。此刻從道德宗中殺出來的各位道士,誰沒幾個熟識的朋友死在群修手中,現在終于可以一展身手,哪會手下留情?

就連始終跟在紫陽身邊的幾位真人,一旦得了機會,比如說哪一個修士奮起反抗,不愿投降的,立時張手就是一記禁法過去,生怕被紫陽真人給攔了。別說這些修士道行一般,就是孫果虛天之流在此,被幾位真人用得意道法齊轟,那也得當場輪回。

這是大勢所向,民心所趨,紫陽真人也無可奈何。

直至中夜時分,道德宗群道方才陸續回山。紫陽真人一夜未眠,逐一核實著傷亡與殺敵數字,直至次日黎明,方才清點完畢。

此役道德宗斬殺修士九百一十二人,傷無數;己方折損一人,傷二十二人,拆毀群修盤踞之地九處,可謂大獲全勝。本來圍山共有七千修士,內中可以自由飛空的不過千人,幾乎都被斬殺殆盡,其余的正翻山越嶺四散奔逃。道德宗此役出戰的幾乎都是上清道士,對于這些還需靠雙腳逃跑的人頗覺勝之不武,倒是少有人落地去追殺。而且紫陽真人三令五申嚴禁濫殺,是以群道都將矛頭對準了那些能飛起來的。

此役之后,圍山群修中的精銳之士幾乎被道德宗一網打盡。紫陽真人卻是面有憂色,胸口如墜鉛石。現在道德宗可算是已與天下大多數修道門派結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,這等仇恨,絕不會隨著這一代人的逝去而消失,反而會代代相傳,到得最后變成純粹的仇恨。而且既然破了仙陣,那么接下來就該直面謫仙了吧?

若沒有這個謫仙,紫陽真人還有破局之法。只消借天下諸派實力大減之時,道德宗大舉擴張,且以鐵血手段扼殺其他可能與道德宗爭鋒的門派,或可保數百年平安。可是若沒有謫仙,又何來天下眾修圍攻道德宗一事?

既然有謫仙撐腰,那么可以想見,接下來許多隱居不出的厲害人物會紛紛出山,向道德宗尋仇。

凝望著初升朝陽,紫陽真人心中又響起了紫微曾經的話:“若有一日事不可為,我拼卻不要飛升道果,也當盡殲來犯之敵!”

此刻觀星臺上,龍象白虎抱著‘九天十地乾天無極炮’,已痛不欲生了整整一日一夜。昨日開炮時白虎已受了重傷,早該回去救治歇息,但他說什么也不肯離開‘九天十地乾天無極炮’半步,誰勸都不成。

至這日清晨時,白虎元氣已所剩無幾,被明晃晃的陽光一照,登時搖搖欲墜,手中正打磨著的一顆鎖扣嗒的一聲掉在了地上。白虎心中大急,但此時兩眼前驟然一暗,什么都看不見了!白虎顧不上自己的身體,拼命在地上摸索著,想要找回那顆完成一半的鎖扣。

此時白虎鼻中傳來一陣異香,他只覺整個意識迅速沉入一片黑甜之中,就此人事不省。

龍象抱起白虎,交到旁邊道德宗幾個道士手中,交代他們立刻帶白虎下去醫治。兩名道士抬著白虎下了觀星臺,留下一人陪著龍象天君。那道人見龍象天君雙眼通紅,黝黑的大臉上透著灰白,收拾整理無極炮部件的手不斷顫抖,不禁道:“龍象天君,你也該歇息一下了!”

龍象大頭搖得風雷齊動,翁聲道:“不將這‘九天十地乾天無極炮’修好,俺絕不歇息!你要是擔心俺,就去將紫云真人的金丹偷些來給俺吃吃,補補元氣。你不要再勸了,修不好這門炮,俺寧可死在這里。要不然白虎醒來,定會怨恨俺一輩子的!”

這道人目瞪口呆,不知說什么好。他在道德宗的突出造詣本就在修煉法器上,自‘九天十地乾天無極炮’打造時起就跟著龍象白虎,這許多時日相處下來,早對龍象白虎之能由衷嘆服。現在見龍象實在有些支撐不住,忍不住又勸道:“天君何必如此執著?依我看神炮問題就在于威力太大,連隕鐵鑄管都承受不住震力,使得許多部件松脫,陣圖移位。雖然我們沒有二天君發前人所未發的大智慧,無法解決神炮受震的難題。但只消有個六七日,我等就將神炮修復成原來模樣了。這種活計,不需要天君親自動手的。”

龍象天君大眼向這道人一瞪,沒好氣地道:“就是因為你們也能修,我才不能放下!”

見那道人不解,龍象便自懷中摸出一柄飛劍劍身,正是供‘九天十地乾天無極炮’用的飛劍,在那道人面前晃了一晃,道:“這炮就不去說它了,光是這把飛劍,你說價值幾何?”

道人心中詫異,不明白龍象為何這樣問,是要考校他嗎?于是他沉吟一番,方字斟句酌道:“這把飛劍劍體以白麒麟牙為鋒,雖然不如墨玉麒麟那般罕見,可也是稀世之珍,可遇而不可求。這號稱玄鐵之母的寒晶鐵,就我所知世上還有幾十斤,這一柄劍就用去了三兩。至于鳳凰羽,較麒麟牙也不惶多讓了。所以說,這柄飛劍實是無價,單以材料而論,比九脈真人們的隨身仙劍還要貴重得多。”

龍象又問道:“那假如這門炮是你的,俺與你有生死大仇,你會拿這炮來射俺嗎?”

這次道人立刻道:“決然不會!你道行雖比我高些,但也只是強上一籌而已。我要報仇,當好好計議,再耐心等上十年,至少該有四成把握,這門炮的十三……不,十二發飛劍可是絕無僅有,用一把少一把!”

“這就是了!”龍象環眼又是一瞪,痛心道:“別說是拿來射俺,要不是為了破仙陣樞機,就憑那孫老雜毛,哪值得俺射他一炮?”

道人深有同感,不住點頭,也是滿面肉痛之色。由是看來,這些精研煉器之人往往有一個共通之處,即是以珍稀材料計算旁人價值,管他出身邪門歪道還是正道高門,皆是如此。

龍象嘆道:“這無極炮威力如此巨大,耗費如許之多,如果你們也能修復,俺和白虎此前還是道德宗的階下囚,現在外面仙陣也破了,那些半桶水修士被殺得屁滾尿流的。你倒說說,以后俺兄弟倆還有可能再摸到這無極炮嗎?”

那道人不禁無言。

龍象斬釘截鐵地道:“所以俺要趁還能摸到它的時候,把它完完整整地修好。現在白虎挺不住了,俺更要把他的份也摸回來!所以別勸俺休息!”

恰好紫陽真人心事重重,便出了太常宮,四處走走,此時來到觀星臺上,聽到龍象與那道人對話,不禁莞爾一笑。

紫陽真人走上前來,對龍象笑道:“無極炮威力再大,也不過是個物件,用得材料貴重稀罕些而已。再怎樣稀罕的天才地寶,也不過是死物,不經過你們兩位天君之手,怎會變成神器?這人總是比死物重要些的。”

龍象此時已極為虛弱,見紫陽真人來到,頭腦不清時也就忘了禮數周全,只自顧撫摸著無極炮,喃喃地道:“話是如此說,可若不是在你這道德宗,這幾樣東西又有哪件是俺們兄弟這輩子能夠摸上一摸的?曾有高人指點過俺們兄弟,說俺資質一般,但敢發前人所未發,于這煉器之道上可望登峰造極,從此俺兄弟二人就將全副心思都放在這個上面。越是有進境,就越發現這里面奧妙無窮,從此欲罷而不能。只可惜煉器煉器,一半是煉,一半是器。煉是人,器是物,若無材料,這人再厲害又有何用?這些日子能夠用麒麟牙,玄凰羽,虬龍筋,龍龜甲打造器物,已是俺從未敢想過的好事,已令俺在煉器之道上的體悟大進。若不是造這無極炮,可能俺兄弟二人這輩子也達不到現今的領悟。”

說到此處,龍象一聲長嘆,槍然道:“俺知道,這十日已是天大的福緣了,無極炮修好那日,就不會再入俺們兄弟的手。可是人心總是不足,俺總想著能多摸一下,再多摸一下。唉,白虎的眼睛已經累壞了,可俺知道,他一定認為值得的。”

紫陽真人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。這乾天無極炮威力大得不可思議,修好之后,的確是不能再入龍象白虎之手。哪怕是強如九脈真人,如被這無極炮給瞄上了,十里之內,根本就無從躲避,玉虛或許有一線逃生機會,其他真人肯定就輪回去了。而且這無極炮極是陰毒,自身并不放出任何靈氣,純以感應外界靈氣的方式來瞄準定位。若被人悄悄瞄住,任你道行通天,不到飛劍臨身一刻,都不會發覺已被人給暗中算計了。

龍象白虎造出乾天無極炮,不知救了道德宗多少門人性命,可是道德宗這些真人道長們,有幾人真正看重過他們?白虎因炮力反震重傷,一眾真人道士都是看著的,可是當時人人都在忙著多殺幾個修士,有誰曾關心過白虎傷得重不重?

待看到龍象一雙粗糙大手,竟能以如許溫柔撫摸無極炮身時,紫陽真人忽然感慨萬千,嘆道:“天君執著了。”

龍象道:“俺們兄弟資質愚笨,不瘋魔哪成活?”

茫茫蒼野中央,他的神識淡如水波,徐徐擴散,如輕風、若細雨,觸摸著沿途經過的每一個特殊物事,更有部分神識分成無數長絲,不住伸向無盡的蒼穹,探尋著那隱于虛無之后的無窮奧秘。

不知過了多久,無以計數的神識倒卷而回,于是偌大的軍營狂風大作,暗雷轟鳴,獸欄中的狂騎戰獸嘶鳴陣陣,不住撞擊著蒼巖砌成的圍墻,想要破墻而出。狂騎士在獸欄外圍成一圈,卻是不敢踏入獸欄去安撫自己的坐騎。現在獸欄中處處都是發狂的戰獸,貿然進入,必被踏成肉醬。

軍營外一隊狂獸騎剛巡邏而歸,結果戰獸紛紛受驚,幾個跳躍將背上的騎士掀下,然后四散奔逃,躲向蒼野深處。

一刻之后,狂風暴雷方歇,他徐徐張開雙目,入眼又是一片狼藉。

旁邊一堆雜物翻開,玉童的頭顱奮力在重重壓迫下掙了出來,飛到八仙椅前,大贊道:“大人此次神游歸來,威勢更勝以往!大營中的軍獸都被嚇跑了一半哪!”

若是平時,玉童這馬屁他就坦然受了,聽起來也的確順耳。每次神游歸來,山河鼎內的九幽熐炎也就強了一分,神識歸體時,從最初的悄無聲息,到罡風四起,直至今時今日的風雷大作、萬獸皆驚!在他心中,這滿營軍卒再不是當初聞名蒼野的驕兵悍卒,而是揮手之間可定生死的蟲蟻。

悄然之間,那一顆君臨八荒的心,已日益堅定。

玉童自旁絮絮叨叨地正拍個不停,不知怎的,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,忽然心亂如麻。他不耐地一揮手,玉童立刻知機地閉上了嘴。

他長身而起,神識緩緩掃過整座大營。獸欄中狂亂的戰獸已逐漸安靜下來,欄外列陣守衛的鬼卒也開始散去。一座座營帳中滿是休息的冥兵,有幾隊巡狩的冥卒正在回營,更多的陰兵在列隊,準備出營巡守。校尉們在營中忙碌著,將新生的冥兵安排到各個戰陣中,另一座大帳中,七名將軍正聚在一處,中央擺著一幅蒼野地圖,在籌劃著巡狩路線。大營中央,黯黑軍旗正獵獵飛揚,龍飛鳳舞的紀字顯得格外猙獰。而在他那張八仙椅上方,一點青瑩寧定浮著,是這大營中唯一的安寧。

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。可是他心底越來越是不安,又有此許緊張和……恐懼?他登時有了怒意,縱是獨過弱水,冷對酆都時,他都未懼過,在這蒼野之上,他又何懼之有?!

可是心底那一團紛亂,卻不是他能控制的。越是怒,那恐懼就越明顯。他隱約感到,這恐懼似乎并不是畏懼什么上仙巨魔,而是另外一種思緒,一種他從未有過,也不明白的思緒。

他忽然問道:“我這次神游,用了多久?”

玉童潛心一算,答道:“大人此次神游共耗去三十五天。”

他雙瞳藍芒一閃,緩緩轉頭,望向了青瑩。那點青瑩依舊穩定,柔柔地將青光灑下,似未有任何不同。不過他已經知道哪里不妥了。此前每過十余日,就會有一點青芒自天外飄來,與青瑩融為一體。但算上神游時日,已有四十天未見天外青瑩。

他猛然盯住玉童,道:“我要去人間,可有什么辦法?”

每次被那雙深不見底的湛藍雙瞳盯住,玉童就覺得自己是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,戰栗不已。而這次那雙冥瞳中寒意更甚于以往,幾將玉童凍僵,他立刻竭盡平生所學,結結巴巴地道:“小人只知兩種可行辦法,一個是進酆都地府,過輪回之門投胎托生,另一法則是如果法力通玄,或是魔神之類,即有可能憑一己之力破開六界壁障,進入人間。”

他望向玉童的目光更顯陰冷,道:“通過你雙瞳異能,我不也能過去嗎,此法你為何不說?!”

玉童大驚,一邊在地上磕頭,一邊驚叫:“自上次之后,小人就再也看不透大人過去未來了。縱是小人能夠看透,也只有運氣好到可以看到大人前世肉身現今狀況時,大人方能過去,無論是人是鬼,誰也不能穿越回到過去呀!這是天條上明明白白寫著的。就算大人能夠過去人間界,小人頭顱上附著的這點法力,至多就能支持個數息時間,時間一過,大人還是得回來。所以不是小人不肯,而是此法真的已行不通了。大人明鑒、大人明鑒啊!”

紀若塵收回了目光中的寒意,知道玉童所言不虛。默然片刻,他忽然問道:“上次見過的那頭深黯之魔叫焢?”

玉童伏在地上不敢起來,回道:“地府典籍中是這么寫的。”

在酆都與深黯之魔間比較一番,他即揮手招來一名將軍,吩咐:“點兵、出營!”

玉童問道:“大人又要進攻酆都?”

“不,去找焢。”

“焢?!”玉童大吃一驚,道:“它怎肯為大人破開六界壁障?焢雖已晉身魔神之列,但不過是末流魔神。破開六界壁障時劫云威力無窮,它縱是不死也要消去大半道行啊!”

“它不肯,我就殺了它。”

聽到此言,玉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焢再怎么不入流,也是魔神,在整個茫茫蒼野中都屬高高在上的上位者。這位紀大人雖然法力突飛猛進,手段高深莫測,但眼前再怎樣也絕非魔神之敵,這是位階上的差異,并不是手段道法可以補得回的。如同一頭狼,生得再如何強壯,也斗不過一頭猛虎一樣。

去找焢?只怕還未開口,就會被焢給吞了吧!焢浮于青冥之上,大營中陰卒冥兵再多也是無用,縱有千萬大軍,也要夠得著焢才成。

另外這蒼野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,那就是魔物身體越是長大,法力道行就越是高深。身形小些的要在蒼野深處生存,就要成群結隊方可。就如在這大營之中,狂獸騎士體形就大過了寒甲冥兵,校尉比任何一名狂獸騎士都要來得強壯,而將軍們往往高過兩丈,往哪里一站都是鶴立雞群的角色。

焢呢?身長百里,腰圍百里。

玉童頭顱被紀若塵用九幽熐炎煉過一次,好處是堅硬遠超以往,比冥卒手中刀斧還要硬些。壞處是魂魄中鎖了一絲溟焰,以作他平素活動法力之源。若紀若塵隕落,這九幽熐炎立時熄滅,玉童也絕無幸理。

于生死存亡大節前,玉童生出罕見勇氣,道:“紀大人,恕小的直言,找焢的麻煩實與送死沒什么兩樣啊!以大人您的修法之速,只消神游十年,就有可能攻破酆都仙陣,自輪回門中往生投胎,可保靈識不滅,冥焰永燃。您前世又是修過三清真訣的,那是廣成子上仙飛升前修煉的法訣,以您道心,再有個三十多年就能金丹大成了。這種修煉速度,就是放眼整個人間界,也是數一數二呀!”

見他并未說話,玉童膽子又大了些,續道:“雖然小的不明白大人為何定要去人間界走上一輪,可這是看得見摸得著的途徑,何必去焢那里自尋死路?”

玉童這話說得很不客氣,但的確是實言,他也未動怒,只是徑自步出大營。營外,七名將軍已將所有陰兵鬼尉都驅趕出來,列成軍陣。

整整一萬二千冥兵,排成了十五個方陣,陣列邊緣如刀切,整齊得異乎尋常。這是大營所能容納的極限,也是周邊百里蒼野所能供養的極限,冥兵再多,周圍就沒有足夠的魔物陰氣可供捕食了。

他目光緩緩掃過這些陰卒,隨后向一名將軍一指。這名將軍生得比同僚都要高大些,乃是紀若塵初奪大營時就追隨到現在的,靈智漸開。冥兵軍陣與人間不同,只要法力足夠,上位者心念動處,即可令手下兵卒知曉命令。于他來說,當然不會將命令直接下到每一個陰卒,只消將想做什么令將軍們知道就可以了。接下來的事,這些將軍盡可自行完成。實際上他對軍學也是一竅不通,不可能比這幾名將軍做得更好。

那名將軍點出五百最精銳的冥兵校尉,回大營駐守去了。

他緩緩抬手,又向側方百丈處一指。這一次,他龐大的神識覆蓋了每一個冥卒。于是呼嘯國風陣陣響起,一個一個方陣的冥兵依次將自己兵器投向紀若塵手指之處。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中,那片空地上瞬間多了一座大斧巨矛堆成的小山。

他雙唇微張,一縷細細的碧藍火線噴出,射在百丈外的斧矛山上。火線一沾上巨斧大刀,立時漫延開來,頃刻間已將整個小山都籠罩在幽幽熐炎之中,就似這些兇兵是有最易燃燒的油脂制成一般。

熐炎沖天而起,斧矛山則似融化的蠟燭,迅速消融,到得最后,空地上只余下最后一柄長矛時,熐炎方熄。

他神念動處,長矛已自行飛入掌中。

此矛長三丈,中間一丈為握手處,兩端矛鋒各長一丈。矛身上鐫刻著無數上古篆文,就連玉童十字中也識不得一兩個。這些篆文刻在矛柄上,構成無數細細密密的螺紋,想來握上去定是十分舒服。只是碗口粗細的矛柄也非尋常人所能掌握。紀若塵可自行幻化身體大小,用這矛自然不成問題。兩端矛鋒上各開三條螺旋凹槽,凹槽之間突起片片倒刺。這些倒刺流線舒張,有若花瓣一般,但每一根倒刺上都生著三道極鋒利的棱線,一根向前,二根向后。

矛鋒處的凹槽中有藍芒流動,矛尖上時時會生出一條細小藍電,瞬間自一端矛尖竄向另一個矛尖,方才湮滅。

玉童毫不懷疑,再兇悍的魔物,被這柄兇矛刺入再拔出,也會立刻被撕下至少丈許方圓的一塊血肉來。

以萬名冥兵兇器為基,以九幽熐炎為火,以蒼野為爐,煉成的這一柄兇矛,威力何必多言?

只是玉童更是無奈,知道已勸他不住。荒狼裝上兩根獠牙,就能斗過月虎了嗎?

他對長矛十分滿意,撫矛沉吟,片刻方道:“此矛當隨吾縱橫八荒,斬億萬生靈!可名修羅。”

他殺氣驟起,提矛向蒼野深處一指,十五方陣逐一轉向,萬千赤手空拳的冥兵,轟轟隆隆地開向蒼野深處。

“大人!冥兵就算再多十倍,打不到焢又有何用?何況他們都沒了兵器!為何定要選焢呢?”玉童仍做著最后掙扎。

望著逐漸遠去的萬千冥兵,他目光中透出一絲森冷,道:“三清真訣中自有禁忌法門,哪里是你這種小鬼能夠明白的。你今日如此啰嗦,看來需得給你個教訓。”

他曲指一彈,一朵熐炎離指飛出,撲上玉童頭顱,轉眼就化作熊熊藍火,裹住玉童頭顱猛燒起來。藍焰實是極冷的,但卻燒得玉童皮肉口口作響。可是自外望去,玉童仍是皮光肉嫩,一點傷痕也沒有。

火焰上身的剎那,玉童整個意識即被無邊無盡的痛苦淹沒!而且痛苦不止發生在現在,還侵染了過去,似乎自有意識起,他就一直生存在完全無法承受的痛苦之中。這種灼燒魂魄的痛,比諸什么油潑火炙地獄最兇厲的刑罰還要痛上十倍!幾乎在熐炎燃起的瞬間,玉童就有昏死過去的沖動,可是被熐炎燒灼的是魂魄,意識只會越來越清醒,根本無從昏起!

從未有一刻,玉童如此渴望徹底死去。

蒼野上是玉童一聲高過一聲的凄厲叫聲,被幽幽火焰包裹著的頭顱在大地上拼命翻滾。他七竅中不斷滲出細密血絲,雙瞳化成深紫一片,早沒了瞳孔。

他對玉童的凄慘完全無動于衷,淡淡地道:“每日你都會有一刻辰光享受冥火煉魂。我回來時你若還沒死,就算你被罰過了,我自會消了冥火。”

說罷,他斜提修羅,隨萬二冥兵向蒼野極深處行去。

行出極遠,身后仍隱約傳來玉童的凄厲叫喊。他并非不知焢的厲害,也知此行實是九死一生,但若要速回人間界,就別無選擇。

他怎能再等五十年?

東海之濱,風起云涌,濁浪滾滾,無數黑云自海天相接處一排排升起,緩緩向海岸線上壓來,遙遙望去,如山巒欲傾,天地將合。

群山逶迤橫亙數百里,重巒疊嶂,其中,四名修士正披荊斬棘,在密林中穿行。雖然行路艱難,每每要從糾結盤錯的藤蘿根須中辟出路來,但四人仍是衣冠端正,光鮮無塵,身上則寶氣隱隱流轉,肌膚滑嫩若嬰兒,顯然修為已頗有所成。他們走走停停,不時在溪水、山巖、溶洞徘徊探索,為首是個看上去三十余歲的男子,手中捧著乾坤盤,每走一段路,就觀察天色地勢,再細看掌中乾坤盤,方定下向哪個方向行進。

轉過一道石梁時,那人手中乾坤盤忽然嗡的一聲響,通體發出淡淡的毫光來。那人精神登時一振,看過周圍山川地型,再潛心推算一番,猛然抬頭,眼中真真切切地映出了一座孤傲插天的絕峰!

那人向絕峰一指,喜道:“張師弟、趙師弟,羅師妹!稀世奇珍看來就在那里了,大家再加把勁!”三人聽得此言,登時大喜過望,連日來的疲勞皆一掃而空。

絕峰距離三人尚有數十里,但這點距離對修道者來說,實不算什么。四人各祭法寶,竟然一一升起,搖搖晃晃地向那絕峰飛去。

一個時辰之后,四人逐一在絕峰峰頂落下,模樣都有些狼狽,看上去峰頂絕高處的罡風令他們吃了不少苦頭。

這一片絕峰峰頂并不大,只有里許方圓的樣子。為首男子又拿出乾坤盤,剛剛注入真元,乾坤盤忽然光芒大放,錚的一聲長鳴,竟然炸得粉碎!

那男子左手被炸得血肉模糊,面上卻是震驚中帶著狂喜。要什么樣的寶貝,寶氣才會濃郁到將師門秘傳的定寶輪也給炸了的地步!?

好在峰頂也不大,失了定寶輪,四人搜上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時間。果然四人剛在峰頂搜了小半圈,張姓師弟向前一指,叫道:“那是什么!”

眾人忙聚了過來,只見面前一片平整如鏡的地面,一個青年道士仰臥望天,躺得寧定安然。

四人不曾想在這絕峰之巔居然會看到人,均驚得后退。但那青年道士動也不動,似已在這峰頂上待過千年。

四人膽子逐漸大了些,慢慢靠近,凝神望去,這時才發現那青年道士心口處端正插著一柄古劍,身側則放著一根通體黝黑的三尺鐵根。他們這才明白,這青年道士原已死去多時。可是他的肉身為何不腐,面目栩栩如生,而那仰望蒼穹的目光卻是如此清澈,微笑又是如此輕松淡定?

四人中那羅姓女子心思更細密些,拉了拉師兄的衣袖,輕聲道:“看這人的服色,似乎是道德宗的弟子。”

此時四人逐漸從最初的驚慌中恢復,再走近了幾步,果然見那青年道士道袍一角繡著道德宗的標記,當下面色均是一變。其中一人即道:“這人怎的死在這里?他尸身都未腐爛,想必是新死不久,附近可不要有道德宗之人,萬一被他們撞見,我們可說不清楚。道德宗的真人剛剛大敗天下群修,氣勢正猛,我們別觸了霉頭。”

為首那男子仔細觀察一番,搖頭道:“不怕,他應已死了不少時候,肉身不腐,必是因為左近有寶物,肉身被寶氣浸淫所致。”

張姓男子忽然倒吸一口涼氣,指著那根毫不起眼的鐵棍,結結巴巴地道:“地……地極……神鐵!”

剎那間,六道火辣辣的目光都落在那根鐵棍上,炙熱得幾乎在棍上激出火花來!

也不知過了多久,峰頂冰寒的罡風才將泥塑木雕般的四人凍醒過來。羅姓女子道:“好大一塊鐵……”那聲音干澀沙啞,如同剛自沙漠中走出一般。

張姓男子用力搖了搖頭,竭力將目光從鐵棍上挪開,結果又被古劍吸住,澀聲道:“師兄,你看這把劍可有古怪?”

為首男子聲音也變得干巴巴的說不出的難聽:“這柄劍我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東西做的,地母真銅?東海萬年木?冰冥九天銀?還是寒晶鐵?”

他每說出一個名字,面色就蒼白一分,說一句話簡直比施展幾個道法還要耗費精神真元。

張姓男子喉結上下鼓動,忽然叫道:“我去拔出來看看!”

他剛躍出一丈,兩眼猛然睜圓,雙腿一軟落下,跌倒在地。他艱難地轉過頭,勉強抬手指著大師兄,嘶聲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一句話未說完,他口中就涌出大團大團血沫,面色迅速灰敗下去。

為首男子從容將一根鏈子鏢收回卷起,道:“張師弟休要怪我,你本來就與我們不睦,這些寶貝不分也罷。”

鏈子鏢頭鮮血不住滴落,本來一個從容和善的大師兄此刻面容竟是如此猙獰!

“趙師弟,羅師妹……”他轉過頭來,方說了一句,忽見兩人面色有異。還未及反應過來,趙羅二人已各出一掌,分別印在他心口與小腹處!他雖然早暗中將真元布滿全身,但趙羅修為并不在他之下,又是擊中要害,掌中陰勁早將他五臟六腑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。

“你們!……”大師兄怒視二人,竭力伸手,想去扼住二人咽喉。

趙姓男子隨手一推,已將他推倒在地,冷笑道:“大師兄,你原本也與我和師妹不睦啊,這寶貝不分也罷。”

趙姓男子不再理會已在瀕死邊緣的大師兄,向羅姓女子邪笑道:“師妹,只剩你我兩人了,寶貝也有兩件。不如你拿棍,我取劍?這樣師妹即有神鐵棍,又有師兄這根**,可謂雙棍臨門,喜上加喜啊!”

羅姓女子笑啐一口,道:“沒正經的,還不快去拿了東西,再將這幾個死鬼推下崖去毀尸滅跡?小心夜長夢多!”

趙姓男子連忙應了,就向青年道士行去。不論是道德宗又或是自己師門長輩,哪個都不是他們能夠應付得來的。

他剛走到青年道士身邊,忽而一個沙啞森冷的聲音籠罩了整個峰頂:“俺本想繼續看你等把這戲演下去,可惜不能容你的臟手碰到公子身體,就早些超度了你吧!”

這聲音陰寒冰冷,沙啞深沉,內中含著沉重如山的殺氣,又是突如其來,登時將二人驚得魂飛魄散。只聽嗒的一聲輕響,女人手中緊握的一柄淬毒匕首落地。

趙姓男子則被一道大力吸得倒飛而起,幾道烏光散過,四肢已與軀干分了家。他殘軀在地上滾動,眼角余光忽然看見那女子面容和落在地上的匕首,立刻明白過來,高聲叫道:“好你個毒婦!”

叫聲未歇,斷肢處傳來的劇痛立刻令他慘叫出聲。趙姓男子這才想起自己四肢俱斷,于是叫得更加凄厲。

那女子卻是駭然望著兩名身高過丈,周身掩在深黑厚重鐵甲之內,面帶猙獰面具的怪物現身峰頂。其中一人手中巨斧大如桌面,斧刃上閃著森森寒光。正是這把巨斧,方才輕若蝴蝶般將趙姓男子分成了五段。她并不識得這兩人乃是無盡海洪荒衛。

眼見兩個兇厲面孔轉向自己,那女子汗如出漿,尖叫道:“不要過來!不要過來!我們丹心殿堂門可是青墟宮的好友,青墟是有謫仙的。你們殺了我就是與謫仙為敵!”

但兩個兇人仍是一步一步走來,每下鎧甲鏗鏘聲都如同直接敲打在她心底,她雙腿再不能支撐,軟倒在地,手顫抖著從懷中摸出一枚煙花,叫道:“不要過來!我放煙火了!殿主會立刻知道我在這里的!”

她接連拉了幾次,才拉著火繩,煙火一飛沖天。

一名洪荒衛冷笑一聲,斬馬刀揚起,就欲將那煙火截下。只聽當的一聲,另一名洪荒衛巨斧一翻,壓住了斬馬刀。

那洪荒衛一怔,道:“四隊長,難道還要放過他們不成?”

直到那煙火飛上高空,爆成一朵絢爛碧龍后,四方才冷笑道:“怎會放過他們?既然跟謫仙有關,又惹上了我們,當然是男女老幼皆殺!讓她將煙火放完,告訴那什么丹心殿的人我等確切方位,這樣他們才會自行送上門來!二十二,你要學的還多著呢!”

二十二登時有所領悟,贊嘆道:“主人不許我等離開無盡海周圍,就想辦法讓這些修士自己送上門來。四隊長果然高明!現在這個女人怎么辦?”

四冷哼一聲,道:“一樣處理,斬斷四肢,扔到外面去,別讓這等人污了咱們無盡海的地界!”

二十二轟然應了,獰笑一聲,提著斬馬巨刃向那癱軟于地的女子行去。

此時兩名洪荒衛身后忽然有人道:“你們兩個這等掩耳盜鈴的做法,也想瞞過主人去?”

這聲音憑空而生,全無征兆,又渺渺然,在空中回蕩,不辨來處,難分雌雄。兩名洪荒衛登時大吃一驚。然而他們心下雖驚,知道來人神通深不可測,但洪荒衛秉性何等兇厲,當下個個先向前沖一步,再行轉身,橫刀持斧,冷眼望向身后。一道凜冽殺氣,沖宵而起!

本該空無一人的所在,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肌膚如玉的青年男子。看清來人,兩名洪荒衛倒有些驚慌,行禮道:“一大人!”

一負手而立,道:“你們兩個如此辦事,未免有些不妥。”

四上前一步,沉聲道:“這個……難道為著一個謫仙,就要放過這些妄想褻瀆公子遺體的貪婪之人不成?”

一淡然一笑,道:“誰說要放過他們?我說你們辦事不妥,是指你們左右要掩耳盜鈴,索性做得從容大氣!四,你這就去山下尋顯眼處立塊牌子,上面就這樣寫:無盡海禁地,仙凡繞路。”

四與二十二先是愕然,然后欽服,于是提了那女子和三人尸身,殺氣騰騰地辦事去了。

兩名落荒衛走后,一望著絕峰中央那靜臥不起的青年道士,輕嘆一聲,不知自何處取來一把竹苕,將峰頂掃得干干凈凈。

無盡海寒冰獄,向是天下絕地,只是名聲不顯。

牢室四面是玄武巖的墻壁,方圓三十丈,從這邊走到那邊仿佛不過數步,但如果真有人以步丈量,會發現永遠無法觸摸到近在眼前的墻面。頭頂是深不見底的幽藍,窮盡目力也看不到界限,偶爾有微弱的波光流動,這是地牢里唯一的光源,于是四壁隱隱約約反射出一點光,可以看見墻面上鐫刻著繁復的花紋和符咒,隱約有水珠不斷沁出、凝結成冰、氣化成霧。

牢中四處彌散的霧氣至陰至寒,若有尋常人置身霧中,會立刻覺得全身如被針刺,隨后刺痛會變成微癢和溫暖,再后來則是麻木。甚至不需一息時間,凡人即會在這寒霧中僵硬、干枯、粉碎。

只是清亮溫柔的祝禱聲在牢室中不住回蕩,這寒冷得連冰都無法承受的地牢中,竟也有了些春的暖意。

青石地面上,一卷《輪回》逐漸翻到了終章。

祝禱聲依舊回蕩,但《輪回》靜靜地躺在青石地上,頁面再也無法翻動。于是她輕輕一嘆,停了祝禱。但那一聲聲的遙祝依舊不肯散去,在四壁徊蕩百轉千回后,仍隱約可聞。

一只素手伸下,想要拾起《輪回》。這只手肌如玉,指纖竿,已是完美,指尖掌緣處,似浮起淡淡光暈。可是她沒能拾起《輪回》。

青衣已盡力俯下身子,但指尖依舊距離《輪回》仍有一尺距離。她恬靜的小臉上浮起柔淡如水的微笑,都說咫尺天涯,現今可不是咫尺之距,已是不同輪回?相比之下,陰陽永隔,或也要好上許多了。

忽聽一聲長嘆,一只寬大、粗糙、掌緣指節上可見片片繭子的大手伸過來,拾起《輪回》,塞進青衣手中。

青衣訝然,抬頭望去,見牢室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人。

這人生得高大,膚色黝黑,望上去四十余年紀,生得相貌堂堂,面頰眼角有細微皺紋,條條皆如刀刻斧鑿,一望可知已是飽經風霜。他身上穿著件粗布道袍,腳踏一雙草編芒鞋。道袍式樣略顯古意,不過質地粗糙做工低劣,應該是火工雜役道人的服色。

他雙眼清澈如水,全無半點雜質,低微的衣著絲毫無法掩蓋那種特別的風華意味。

青衣驚訝地咦了一聲。在她眼中,這個人隨意這么一站,整個人便自成天地,再不受世間萬事萬物影響。實際上,他此刻就只有半邊身體在牢室中,另半邊身子則沒在石墻壁當中,就好似沒有實體,只是個幻影一般。可是方才接過《輪回》時,青衣的手觸到了那只大手。那只手堅定、溫暖,便似天塌了下來,也可為她撐住。

于是青衣知道,這只手,這個人,絕非幻影。而無盡海的石牢,當然也不是幻影。既然兩者都不是幻影,又怎能融成一體?

青衣本就冰雪聰明,再修過《輪回》,一顆心早已晶瑩剔透。她隱約知道,若能將眼前所見想得明白了,或許就會頓悟,于大道上再邁一步。但她只是柔柔地一笑,便不再去想那人與墻如何能融為一處,又如何能越過這石牢沒有邊際的界限。這一刻她心中天空而云淡,亙古以來從未停止的時光,于她已然凝止。

那人雙目一亮,即贊且嘆道:“好,好!唉,可惜,可惜。”

青衣恬淡笑道:“你這人本來是很厲害的,怎么也看不開呢。我挺好的,哪里可惜呢?”

那人大笑道:“好一個看不開!我看不開,你放得下,又有何不同?”

青衣雙眉微皺,想了想,便道:“我不明白了。”

那人也不解釋,問道:“《輪回》已修完了,接下來你要怎樣?”

青衣雙手持著《輪回》,道:“將《輪回》還給叔叔,然后在這里一直待下去。”

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衣,道:“你不想再到外面去四處走走看看嗎?”

青衣向自己一指,道:“我現在這個樣子,出去會很麻煩的。何況現在外面,我也沒有什么想看的。”

此時青衣上半身仍是那個柔淡似水的青衣小妖,但從青色衣裙下伸出的,卻是巨大的蛇身!方圓三十丈的牢室,大半都被盤踞的蛇身占滿了。蛇身上是片片碗口大的鱗,鱗中央有棱突起,如山巒蜿蜒,鱗周隱現細密花紋,即似云霧涌動,又若隱著萬千世界。

他目光如燭,看著青衣的蛇身,道:“若非這個身軀,哪里承載得住《輪回》轉化你生生世世時所生出的因果大力?《輪回》所生因果之力也煉化了你的身軀,將你所有的潛質都引發出來。現在你這妖軀實已有半神之質。如若你能留下幾世輪回,繼續修煉,成就當不可限量。唉,可惜,可惜!”

青衣笑笑不答。

那人猛然哈哈一陣大笑,拍頭道:“若留下了一世,那也就不是你了。好!好一個青衣小妖!”

長笑驟歇,那人猛然挺直身軀,剎那間氣勢洶涌,如已發身長大,與山岳等高。他道:“也罷!今日我就助你一助,讓你恢復人身!”

那人一只大手伸向了青衣。

青衣柔柔一笑,一雙素手便握住了那只手。那人的手遍生老繭,觸手粗糲的感覺如同在觸摸著經歷過無數歲月風霜的山脈。握定那只手的剎那,青衣忽覺心中一聲轟鳴,無數景物劃空而過,滄海桑田、天人仙魔,融匯交織,水乳相容,瞬間而過。

再抬眼望時,青衣發現牢室陡然變得格外空曠,又覺足下生出寒意,低頭望去,只見裙擺下露出一雙赤足與雪白的小腿。這石牢中的寒氣之重,就連精鐵也要凍得酥了。青衣自妖軀甫一變回人身,也開始感覺到有些寒意。

那人自上而下,又自下而上仔細將青衣看了一遍,又贊:“集天地靈氣于一身,又是至情至性,實當浮一大白!不如這樣,今日我們不醉不歸!”

青衣依然浮著恬淡的笑,道:“如與青衣飲酒,你得把不醉不歸前的那個們字去了。”

那人怒道:“胡說八道!難道我喝酒還會怕了你這小妖不成?”

青衣也不與他爭辯,只令守在牢外的洪荒衛將庫藏最濃最烈、年份最久的仙酒取來。須臾功夫,石牢中央便出現一張小幾,幾上放兩只海碗,一個青花瓷瓶。青衣赤足盤膝而坐,持著酒瓶,將兩只海碗注滿。那青花瓷瓶看上去小巧精致,甚至不若一只海碗的容量,里面酒漿卻是無窮無盡,如何也不見干涸。

那人與青衣隔幾對坐,拿起滿滿一大碗酒,與青衣當的一碰,大嘴張開,咕咚一聲,滿滿一碗仙酒直接倒入肚中。

青衣雙手捧碗,滿碗仙酒化作一線,盡皆沒入朱唇之內,喝得分毫也不比那人慢了。

仙酒自非凡品可比,片刻間兩人已是酒酣耳熱:不能使仙人醉倒,哪能號稱仙酒?青衣此際修為自不必說,而那人能將她半神妖軀重行化為人身,這一手偷天轉日、顛倒乾坤的神通,又該如何衡量?

這兩個具大神通的,拼酒也是拼的風動云起。

青衣臉上浮起一層暈紅,雙眼卻更見清亮,斟酒的手也未見絲毫顫抖。那人周身都是升騰酒氣,喝到痛快時,將酒碗重重在幾上一放,斷喝道:“想吾當年開天辟地,于茫茫大道中自行開出一片天地,不言仙,不語魔!千年以下,天下英雄之輩多如過江之鯽,誰能入吾法眼?沒想到今日終于遇到一個青衣小妖!”

青衣也有些酒意,微笑道:“你自然是厲害的,不然怎會被叔叔捉來關住?”

那人怒道:“胡說!我怎會被他捉住?”

“那你怎么待在這里?”

那人又盡一大碗酒,喝道:“你這無盡海寒冰獄縱是天下絕地,我不也是在其中行走自如?”

“可是你出不去。”

那人登時語塞,一張大臉越來越紅,悶聲道:“你叔叔那種怪物,到這人間界干什么。哼,哼!”

他越想越是郁悶,又是一大碗酒倒下,沒想到手一抖,倒有小半碗酒倒在了衣襟上。

青衣淺笑道:“你醉了。”

那人啊的一聲,看看手中酒碗,又看看自己前襟,愕然片刻,方將酒碗放下,縱聲長笑!他長身而起,道:“千年前遇到你那叔叔,現在拼酒又輸給了你,呵呵,得遇你們叔侄一大一小兩個怪物,這千年時光已是值了!罷了,我這便與你叔叔理論去,他可以坐視不顧,我卻想插一插手!”

青衣幽幽一嘆,道:“叔叔所思所為,皆是定數,誰也改變不了的。”

那人也不理會,徑自離去。石牢堅不可摧的墻壁,無法觸及的邊界,果然于他如鏡花水月一般,阻不得分毫。

翌日清晨,在四名洪荒衛拱衛之下,青衣乘一匹烏云踏雪,迎著第一線晨光,出了無盡海。馬前一名洪荒衛向不遠處一座插天孤峰指去,小心翼翼地道:“小姐,公子就在那里,要不要過去看看?”

青衣停馬,晨曦映照之下,她周身若有水霧升騰,幻麗無倫。她望著孤峰,唇角浮起一絲微笑,搖了搖頭。

她已做了一切,是以心滿意足,見與不見,有何分別。

四名洪荒衛此時已送到了地界,只得停步,目送那翩躚身影,乘馬遠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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