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民傻眼了:“謝大夫,這……”
謝聽拿針的手微頓,淡定地胡謅八道:“這是正常的,排掉體內(nèi)的淤血。”
他手起針落,又快速地扎了兩下。
老頭的身子再度痙攣了一下,從耳孔中流出兩道赤紅鮮血。
村民小心翼翼地問:“這還是淤血?”
“……對。”
謝聽沉默片刻,換了老頭另一邊的手臂,一口氣再扎三針。
老頭這次沒有抽搐,嘴邊直接狂噴出來一大灘的鮮血,險些濺到謝聽的身上。
他站起身來,實在演不下去了,他怕再扎下去,人要死在他家里。
謝聽不敢回頭看方遙的表情,磨著后槽牙,心頭火起:[快些把這人給我弄走,不然搞砸了,你半點修為也別想拿到!]
花妖看戲也看夠了:[知道了知道了,你好兇啊。]
片刻之后,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老漢,忽然一個鯉魚打挺,直愣愣地原地蹦了起來,把方遙和村民都嚇了一跳。
“爹!”村民趕緊扶住他,“您沒事吧?”
“沒事沒事,我感覺渾身都是力氣,腰不酸腿不痛現(xiàn)在就能下地去干活,”老漢呲著牙,對謝聽笑道,“多虧了謝大夫醫(yī)術(shù)高明,救了我老漢一命啊。”
如果他臉上不是這般七竅流血的凄慘模樣,這話能更多幾分可信度。
“謝大夫真乃當(dāng)世神醫(yī),妙手回春啊!”村民也對謝聽萬分感激道。
“走走走,我們不打擾謝大夫了,回家回家。”
村民父子倆歡天喜地地走了,同時留下了二十個銅板的診費。
謝聽:“……”
方遙親眼目睹了謝聽治病救人的經(jīng)過,雖然那老漢七竅流血的樣子有些嚇人,但實打?qū)嵉乇凰麕揍樈o救活了。
她看著謝聽的眼眸微微發(fā)亮,感嘆道:“……你的醫(yī)術(shù)真的很厲害。”
謝聽剛上來差點就被這幻境里的人給揭老底,松了一口氣,抿唇自謙道:“稱不上厲害,勉強糊口罷了。”
隨后他去到水盆邊洗了洗手,聽到方遙躊躇地問:“謝聽……你能不能給我也施幾針?”
方遙想,如果能恢復(fù)記憶的話,流點血也不算什么。
花妖趕緊提醒男人:[別說我沒告訴你,這個水月幻境真亦假時假亦真,這些村民是幻象,我能操控改變,但你跟這女子可是真人入幻境,你們?nèi)羰芰藗强墒钦媸軅懒艘彩钦嫠懒恕
此事不用它說,謝聽哪里敢扎方遙。
“阿遙,你的情況和他不一樣……”他忙擦干凈手,把那套針灸用具卷吧卷吧塞進了柜子里鎖好,“你這情況用針灸治不好,需要沉心靜氣,慢慢養(yǎng)著。”
他轉(zhuǎn)過身來,認真看著她道:“我見過很多像你這種情況的病患,有些事情不要刻意去想,說不定哪天碰到熟悉的事物,忽然間就能想起來了。”
謝聽方才顯露一招,讓人不疑有他。
方遙心里有些失落,謝大夫的醫(yī)術(shù)這般高明都束手無策,她的記憶怕是真的難以恢復(fù)了。
謝聽生怕她讓自己扎針,瞥見窗外已經(jīng)日落見黑的天色,轉(zhuǎn)移話題道:“天色這么晚,你肯定餓了吧,我去弄點吃的來。”
謝聽轉(zhuǎn)身去了后院,不消多時,竹制的方桌就擺上了四菜一湯,熱氣騰騰,色香俱全。
“嘗嘗味道如何?”
方遙有些意外,他說“弄點吃的”竟然這么豐盛。
看來,這個謝大夫不僅醫(yī)術(shù)精絕,為人謙和善良,廚藝也很不錯。
然而她不知道的是,謝聽不僅是個長著大尾巴的假郎中,不會下廚,這些菜肴都是變幻出來的,而且此時他還在腦海里跟幻境主人討價還價。
[哼,你是我接待過最麻煩的客人了,一日三餐都要我來變的話,得加錢!]
[那就給你另加一年修為。]
[才一年,你打發(fā)叫花子呢?]
[不要就算了,我以后自己做。]
[好吧好吧,一年就一年。]
花妖立馬改口,改變幻境對它來說毫不費力,能賺一年是一年。
在它看來,謝聽只是懶,如果它知道謝聽真實的廚藝有多難吃,必然要坐地起價。
謝聽隨之切斷了與花妖的神念,珍惜這份來之不易和方遙獨處的時間。
屋子里燃著明亮暖融的燭光,他的眸光落在手持碗筷、正小口吃著桌上的飯菜的方遙身上,心緒萬千。
他不敢相信此時此刻,真的和她坐在一起同桌用飯。
正如花妖所說,真亦假時假亦真,雖然明知道身處幻境,但他與方遙此時的體會卻是真實的。
這百年修為花得不虧。
方遙咽下口中的飯菜,忽然抬眸問他:“謝聽,這附近的鎮(zhèn)上有沒有衙門官府?”
謝聽想了想,猶疑道:“……有吧。”
這古墟幻境還挺大的,原是一座城鎮(zhèn)來著。
“我想明日去報官。”
謝聽一愣:“報官?”
方遙點頭,她只是失去了記憶,常識還在。
走丟了要去找官府報案,這是常識,再者,總不能一直寄住在他家中,蹭住蹭吃。
方遙望著他道:“我身上沒有什么行囊,應(yīng)當(dāng)就是住在這附近村鎮(zhèn)里的人,我想我的家人肯定也在找我,報官或許能幫我找到家。”
謝聽持筷的手微僵,掩去眼底細微的波瀾,溫聲道:“好,明日我便陪你去縣城報官。”
……
【??作者有話說】
第77章 丟失的那三年(三)
◎她為什么還不以身相許。◎
翌日。
謝聽帶著方遙來到了城鎮(zhèn)上, 找到了當(dāng)?shù)氐目h衙,順利報了官。
從衙門里出來,二人行走在嘈雜喧鬧的街道上,方遙臉上閃過淡淡的失落。
“縣令大人, 似乎對我的事, 并不是很上心……”
方才, 他們找到縣官老爺, 說了方遙身上發(fā)生的始末。
那縣官老爺狐疑地打量她,似是不太相信她這么大一人,居然能失憶到連自己的姓氏都忘了,只說了句:“我們衙門近日沒有人來報官失蹤案, 若有消息會派人通知你。”
說罷, 給她做了個登記, 便打發(fā)他們回去了。
“縣令大人或許是公務(wù)繁忙, 阿遙你放心,我平時會多在鎮(zhèn)上打聽打聽, 盡快幫你找到家人。”
身旁的謝聽與她并肩而行,緩聲說道,“你也不必擔(dān)心衣食住行,你一日沒有恢復(fù)記憶,一日便是我的病人, 我會負責(zé)到底……”
溫潤的嗓音莫名叫人安定,方遙輕聲道:“……謝謝。”
見她心情似好了些, 謝聽跟著展眉淺笑。
同時心里也掠過一絲疑惑不解。
按照話本子上寫的, 阿遙醒來后發(fā)現(xiàn)被他所救, 不是應(yīng)當(dāng)好感大增, 以身相許?
然而事實上阿遙醒來后, 的確對他很感激,但對于以身相許的事是絲毫未提,盡管她被消抹了記憶,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報官。
這劇本的發(fā)展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……
“謝大夫,出門逛街啊。”
“謝大夫好!”
謝大夫似乎在這城鎮(zhèn)中聲名遠播,走兩步就會遇到熟人,跟他熱情地打招呼。謝大夫則緊跟她的步伐,面帶微笑,對這些人頷首相應(yīng)。
方遙不經(jīng)意地抿唇,謝大夫真是公認的大善人,可是她無法心安理得地全然接受這些好意。
就像昨夜他把竹榻讓給了她,自己去睡后院的雜物房,讓她很是過意不去。
方遙想了想,說:“謝聽,我?guī)湍阕龉ぐ桑俊?/p>
“做工?”
“采藥,擇藥,曬藥,制藥……我看到你后院里有許多磨藥的石臼,和煮藥的砂鍋,你教我一遍,我學(xué)起來很快的。”
方遙從來沒有依賴他人的習(xí)慣,只想著做點什么來報答他。
采藥,擇藥,曬藥,制藥……
謝聽心下納罕,一介藥郎竟然還要干這么多活?
后三樣聽起來就很有難度,容易暴露他半吊子水準,他遲疑地說:“那就采藥?”
采藥好,還能光明正大地和阿遙出去玩。
“好。”方遙彎眉應(yīng)聲。
……
和風(fēng)日暖,方遙和謝聽二人身后背著采藥的竹簍,在山間小路攀行。
山路有些崎嶇,偶爾有巨石攔路,走在前面謝聽大步跨上石面,隨即轉(zhuǎn)身想拉方遙一下。
然而手剛遞出去,方遙身影一晃,已然輕輕松松地躍了上來。
“……”謝聽佯裝無事地收回手。
登到半山腰,地勢就變得平坦許多,行走在浮嵐暖翠的山林間,謝聽舉目望去,不由得低聲感嘆:“這里的風(fēng)景好美。”
這片古墟真是處鐘靈毓秀的寶地,這里的泥土天然就適合草藥的生長,一些在別處十分難尋的草藥,在這里隨處可見。